但高宇軒就是有那種能力,他仿佛知道滴水穿石的道理。對我的不理睬,他不以為意。只是一味的繼續對我好,人心都是肉長的,時間久了,我的心門慢慢為他敞開,在內心裡漸漸接納了他。
時間真的是很神奇的,它能改變一切本來你以為永恆的事。比如我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接納高宇軒,又比如我不會叫繼母『媽媽』。
就在我與高宇軒結婚第四年的時候,我們的兒子出生了。記得那時醫生說孩子繞頸,必須得刨腹,生完孩子我被推出來。剛開始還好,但等麻藥勁一過,刀口的疼隨之而來了。
直到現在,想起當時的疼,我還有些心有餘悸。我是從小就對疼特別敏感的人,一點點的疼,在別人來說沒什麼,但在我身上就會被放大無數倍。
那時候都不敢翻身,也不敢笑,說話大聲都能牽動傷口。高宇軒直接請了假,不分晝夜的陪在我身邊。有他一直在,我感覺安心極了。
但也有不方便的時候,我在生完寶寶第三天的時候,就開始排惡露。這令我萬分難受,主要是身體上不舒服,我想及時更換貼身衛生用品。但我卻不想讓他看到這些,正在我為難的時候,繼續過來了。
她走過來,看了看我古怪的表情,又走到我身邊,在我耳邊問了幾句話,看著我瞬間滿臉通紅的樣子。她笑了,讓高宇軒出去轉半個小時再回來。
等高宇軒走後,繼母就不顧我的勸阻為我清理。還用剛拿來的新盆,用溫水給我擦洗乾淨,不得不說,真的太舒服了。看著忙碌得滿頭大汗的繼母,我輕聲的喊了聲:「媽!」
她顯然聽到了,我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,背對著我大聲回了聲:「哎!」,就端著盆子去了洗手間。
十分鐘後,她再出來,我看到她的雙眼紅紅的,顯然剛哭過。我不好意思的對她說:「媽!以前是我不懂事,現在我自己做了媽媽,懂得做媽媽的辛苦。雖然我的媽媽沒有能夠享受到子孫福。但我想著,她那麼好,現在一定已經重新轉世了。」
「她會生到一個很幸福的家裡,爸媽都很疼愛她,她也會再遇到一個十分疼愛她的丈夫。但她不會再生一個如我一樣不懂事的女兒,她會生一個十分懂事,學習又生的孩子,那會是她一輩子的驕傲……」後面的話,我說不下去了,心裡堵得難受。
繼母見我傷心的樣子,連忙走過來,俯身抱了抱我,安慰道:「曉曉,別哭,你是好孩子,相信我,你一直是你媽媽的驕傲。她也一定會生到一個好人家,也會有一個如你一般可愛漂亮的孩子,放心吧。」
「你能開口叫我媽,我很開心,真的很開心。謝謝!曉曉……」
時間過得很快,轉眼寶寶就上幼兒園大班了。在我期待生活將越來越美好的時候,外面陰沉的天空卻仿佛預示著一場風雨即將到來。
肆
我正跟繼母逛街,想著給寶寶買些新衣服。這小子最近在躥個,長得飛快,上半年的衣服,現在穿著已經露腳踝了。
正在商量著哪一款好看,手機卻猛然響起。我拿出手機一看,是爸爸的助理趙叔,我連忙按下接聽鍵,因為趙叔沒事一般是不給我電話的。
電話一接通,就感覺那邊很亂,我喂了幾聲後,才響起趙叔的聲音,他的聲音很焦急:「曉曉,我在市人民,你快過來,你爸出車禍了!」
『啪』手機直接滑到了地上,繼母看著瞬間變臉的我,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,急切地追問:「曉曉!怎麼了?你快說啊!」
我僵硬的轉頭看著繼母,眼前的繼母仿佛隔著一層水幕,原來不知什麼時候,我已經淚流滿面了。
我澀著聲音回道:「趙叔說,爸在人民醫院,他出車禍了……」
半小時後,我和繼母急奔進人民醫院腦科分院,在病房走廊上,趙叔一把抓住了雙眼無焦距的我。
我感覺趙叔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一開始是模糊不清的,後來漸漸清晰:「……已經進手術室了,曉曉!你聽到嗎?別慌,已經開始手術了,我在這裡就是為了等你們,高宇軒已經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了,咱們也趕緊過去吧。」
大約等了近十個小時,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,一名醫生打扮的人走了出來。他開口問道:「誰是蘇宏偉的家屬。」
我連忙搶過去回道:「我!是我!我是他女兒!」高宇軒也走過來扶住我,同我一起急切地看著醫生。
醫生看著我說:「手術很成功,現在手術已經結束,病人馬上就會被送去ICU。大約觀察一天左右,如果術後第二天患者病情平穩的話,就可以從ICU轉入普通病房了。不用擔心,手術很成功。」
醫生的話,讓我們都鬆了一口氣。今天爸爸在ICU,家屬是不允許探望的。繼母對高宇軒說:「你去上班吧,今天在這裡也沒有用,明天一早咱再過來。我回去就燉點雞湯,曉曉,你跟媽回家,咱明天再過來。」
我一步三回頭的跟著繼母回了家,回家後,第一次覺得家裡太空曠了。我看著由保姆陪著玩耍的兒子,再看看在廚房忙碌的繼母,遊魂一般走到了爸爸經常待著的書房。
我坐在爸爸常坐的老闆椅上,想像著他平時看書寫字的樣子。隨手拉開書桌左手邊的抽屜無心的翻看著,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麼,只是覺得必須做點什麼,我怕自己閒著。
翻到第三個抽屜時,在最裡面,我發現一個鐵盒子。好奇的拿出來打開,裡面是一本牛皮外皮的筆記本。
我知道爸爸有寫日記的習慣,記得小時候,爸爸就曾告訴過我,他從小就一直寫日記。他也希望我跟他一樣,養成寫日記的習慣。
但當時的我怎麼著來著?哦,對了,我說:「爸!你真是老古董,都什麼年代了?還寫日記,我不寫!」當時爸爸只是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,再沒有勸過我寫日記的事。
隨手翻開日記,裡面的內容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。翻著翻著,我猛地站起身,走過去把書房門鎖好,重新坐到椅子上,仔細翻看爸爸的日記。
一個小時後,我合上了日記,閉上眼睛努力消化剛才看到的一切,我不敢相信,也不能接受自己看到的。我急切的想要找爸爸去證實,但卻不能,我不敢刺激他。
伍
爸爸曾經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髮小,叫周鵬飛。兩人從同一所大學畢業,而媽媽是周鵬飛的女友,三人畢業後,爸爸也找到了心儀的女孩,就是我現在的繼母王娟。
四個人一起去郊外遊玩,那時正是夏日酷暑天。他們來到一處景色景色宜人的湖邊時,爸爸就提議下水游泳。
兩個女孩子岸邊收拾露營的東西,兩個男人就下了湖。別看外面天氣炎熱,但湖水卻意外的寒涼刺骨,沒有做好準備的爸爸小腿直接抽了筋。周鵬飛把爸爸救上來後,自己卻完全脫了力,滑入了水中。
兩個不會水的女人只能在站在湖邊大喊救命,但一切都是徒勞的,兩個小時後,等終於有人聞訊趕來時,周鵬飛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媽媽看著周鵬飛的屍體大聲哭泣,她才發現自己懷孕,正準備露營回去後就給愛人一個驚喜。結果卻沒想到,這次露營卻是他們最後的一次相聚。
媽媽當時太傷心,轉身就想跳進湖裡,她想隨著愛人一起去。她怕自己未婚先孕的事被大家知道了,她沒臉,也沒勇氣活下去。
是爸爸拉住了傷心的媽媽,他抱住一心尋死的媽媽堅定的說:「我來娶你,求你,給他留個後吧!」就這樣,爸爸娶了懷了我的媽媽,而傷心的王娟轉身嫁給了一直追求她的高翔。
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想!我竟然不是爸爸親生的?!那我的老公?難道是?
我合上日記,打開房門,把廚房裡的繼母不由分說的拉進書房。鎖上門後,我把爸爸的日記遞給繼母。
剛開始的時候,繼母很是疑惑,她不明白我這又是要鬧什麼?可是在看了兩頁爸爸的日記後,她就完全沉浸在了日記里。
又一個小時後,繼母抬起淚眼看著我,輕聲問我:「你都看到了?」
「恩!」
「那你有什麼想問的,就問吧,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。」
我走過去,蹲在繼母身邊,抬頭望著她,問:「媽!高宇軒……」